2002年一個秋雨瑟瑟的中午,我的腕上還掛著保胎的點滴,腹部的疼痛卻一陣緊似一陣,一向很堅強的我忍不住叫喚起來。忐忑不安的老公找了好幾次醫生問是不是剛7個月大的小人兒要出來了?得到的回答總是"還早著呢!"
老公只好握住我的手安慰我"忍著點"。
同室產婦的媽媽見我疼得渾身都濕透了,讓老公一定要把醫生找來看看,說不定孩子真是要出來了。先前一直沒有把握能保住孩子的醫生過來一看,小家伙的頭都已經出來了,慌忙指揮著老公把我抱進產房。
躺在產床上,我顧不上疼痛,配合著醫生的指令吸氣、用力、再用力......這樣過了幾個回合,只聽圍繞在產床邊的護士們松口氣似的:"出來了出來了!"接著就是"哇—"地一聲響亮的哭聲。聽著孩子那不亞于足月寶寶的哭聲,具備常識的我知道寶寶是健康的,發育完好的,入院來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來了,身子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綿軟無力了。
迷迷糊糊中只聽見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在記錄:男孩,體重1850克,早產。接著醫生過來問我要不要送兒科,我知道孩子順利生下來并不意味著他能活得順利,畢竟他在媽媽肚子里才剛剛呆滿7個月,我虛弱而又堅定地點了點頭。走廊里傳來老公焦急地詢問:"醫生,怎么樣?""趕快給孩子準備包裹送兒科!"隨著一陣慌亂地腳步,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我想問問醫生我那沒來得及看一眼的兒子到底會怎樣,卻見產房里的醫護人員們一窩蜂地涌了出去,嚷嚷著三樓一個正在進行剖宮產的產婦大出血。
偌大的產房里頓時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產床上。窗外的秋風挾裹著片片黃葉伴隨著豆大的雨粒撞擊著窗欞,一個寒戰激得我下意識地去拉被子,才發現我身上什么也沒有,并且連身下的血污都沒處理!我勉強撐起身子想看看有沒有夠得著的衣物可以遮擋,可惜什么也沒有!我只好重新躺下,一邊哆嗦著一邊祈禱上蒼保佑我的兒子平安。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身上有了一股暖氣,睜開眼一看:身上蓋著一床厚厚的棉被,產床邊伏著一個約十六七歲的小護士,短碎發,戴一副橢圓眼鏡,清秀的臉龐含著羞澀地笑。她正緊緊握著我凍得失去知覺的右手捂在她胸前!我的淚一下就涌出來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媽媽面前撒嬌似的。
"對不起,是我們疏忽了,請原諒!"她臉紅了,一邊道歉一邊替我拭淚。她告訴我:她在三樓忙了一會兒,猛然想起產房里的我就急忙跑下來了,見我渾身冰冷地躺在產床上昏睡,趕緊替我處理干凈,蓋上被子,找了個熱鹽水瓶捂我的左手,因為實在找不到第二個瓶子,就只好用她的體溫來捂我的右手!
我不禁淚如雨下,如果不是她想起了我,也許我就會睡過去了!我連個"謝"字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大滴地掉眼淚。
"別擔心,你的孩子會好的,只要他平安地度過前三天。他的頭發都長出來了不會有危險的。"她細聲細氣地安慰我,并不停地揉我的右手。就這樣過了十多分鐘,我的手腳終于蘇醒過來了。握著她溫軟的小手,我真誠地向她道謝:謝謝她在這非常時刻給我的溫暖,我會永遠記得這雙溫柔的手!
"別放在心上,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很認真地回答。
因為惦記著安危不明的孩子,我第二天就搬到兒科去了,等我想到自己竟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時,慌忙讓老公去打聽,才知道她是來實習的,剛剛離開了我們這個小城。
如今,每當快三歲的兒子纏著要我給他講故事時,我就會講起那雙溫暖的手,告訴兒子,那就是真正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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