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冰雪的喜好，于年輕人來講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北京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大雪之后，整個燕園里的空氣都鮮活起來；元旦之后，未名湖上開始變得熱鬧非凡，溜冰高手信步而來，菜鳥摔倒時也是笑著的……而我，在這個冬天，也有了一次與冰雪親密接觸的機會———以北大山鷹社冬訓隊員的身份在天仙瀑訓練冰雪技術3天。這是在新奇與喜悅中度過的3天，它讓我更真實地觸摸到了自己內心中圣潔的冰雪世界。

　　充滿新奇的第一步

　　山里的空氣是格外清新的，雪也格外好看。在第一天去冰坡的時候，我們雙眼所及的是一路的雪。山中路上的雪好像很難融化，帶著一種久遠的松軟卻堅韌的氣息，讓人沉醉。而當我第一眼見到作為我們練習行走的場地的冰坡時，我是真的驚異于她的美麗了。我一邊盡可能快地穿冰爪，一邊不住地向下面寬闊的“冰路”望去，那是一種厚實的冰雪的顏色，沒有那種透徹的光亮———那樣的冰只是冰箱角落里單薄的層次累加；且也全然沒有那些專門的圖片照片中復雜光影效果下的冰坡的高傲遙遠的感覺，她只是靜臥在我們的身邊。我們的技術委員們在一旁安靜地站著，盡管仔細地聽過一次關于冰爪冰鎬等裝備的講座，但是在他們的注視之下，毫無經驗的我還是有少許的緊張。一番張羅，總算穿好了最基本的裝備，我探出身體讓冰爪接觸到冰面，握好冰鎬，自認為很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

　　對于一個第一次走上冰坡的人來說，一切都是新奇的。我努力地記著技委的話：在冰面上走路不要像在普通的路上走，每一步都要使勁跺下去。但是只要一不留神，就會恢復自己平時走路的習慣。對冰坡“輕手輕腳”，在坡度較緩或者冰較軟的地段尚不會出現什么差錯，但是一旦冰坡硬起來、坡度陡起來，那感覺就不對了，尤其是在比較陡的冰坡上下降的時候。下降時，我彎著腿，做半蹲的姿勢，腳半步半步地狠狠砸下去，感覺這一連串的動作來不得半點的松懈。每次4、5米的冰坡下降，常常要屏息靜氣地走上半天，精神也高度緊張。而手上的冰鎬，每次準備下的時候，還是恭敬的以標準姿勢拿在手上的，但是一旦腳開始砸起冰來，冰鎬就被遺忘了。現在想想，那時的姿勢恐怕難看到了一定程度。

　　一個上午，我們學習了最基本的法式、德式以及混合式的上升步法，還有走“之”字形路線上升中的步法和轉換方向時的動作以及在冰坡上平移時的步法，可謂收獲頗豐。只是起初，每次我在笑吟吟的技術委員的注視下走起來的時候，都難免緊張，鬧出一些動作不協調的笑話。大家都練習刻苦，半天時間過后，那片最大的冰坡被我們踢得連形狀都變了，冰坡下面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的碎冰屑，休息的時候看著它們，我忽然想起年幼盛夏時在路邊，守著刨冰機的老奶奶遞過來的滿滿一碗的刨冰，細碎，晶瑩，讓人的心情忽然間也剔透了起來。
 
　　更為刺激的冰壁攀爬

　　第二天和第三天我們練習的內容是冰壁攀爬。這似乎是比冰坡行走更刺激的項目，它的基礎之一是冰坡行走中練習過的德式上升步法。那天到達天仙瀑的時候已是下午2點，正是陽光嫵媚動人的時刻，天仙瀑天然冰壁從上至下的高低落差和著山間獨有的干凈氣息，構成了一幅氣勢非凡又溫柔似水的醉人畫面，而我們這些拙拙新手，戴好安全帽，穿好安全帶和冰爪，握好小冰鎬，向冰瀑走近，儼然也一躍入畫之中。

　　先由技委仔細地講解了攀冰的動作，包括如何揮鎬，如何踢冰，以怎樣的節奏和路線上升等等。我們在一旁的小冰壁上練習冰鎬的動作，一來二去，砸得興奮，以為自己已經略知一二，迫不及待地想爬到真正的冰壁上去試試。再看前面下來的兄弟姐妹們一個個都滿面紅光欣喜之情漫溢，更是心癢癢的，直盯著在自己前面正上攀的人，想讓他快點下來。

　　終于輪到我了。我把腰間的保護環用一個大鎖穿在下方保護繩上，站起來。到冰壁近前的幾步路地勢也是陡峭，我乖乖的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到冰壁腳下，負責打保護的技委把兩個大鎖穿過我的保護環，旋緊大鎖上的螺絲，然后扣了扣兩個鎖確認安全，最后解下我穿在下方保護繩上的大鎖。這一連串動作，都在安靜中完成，冰壁亦無聲，只有遠處陽光靜落。待到真正緊緊握住那一雙小冰鎬，我的剛剛還發熱的頭腦已經冷靜下來。我抬頭向上看了看，冰壁雖然說不上筆直，但是也幾乎一眼可以望到頂，再向上，天空很藍。

　　在此之前我很少攀巖，因此對垂直角度上的攀爬動作多少有所畏懼。而且在揮出第一鎬時我發現，在垂直的冰壁上砸冰與在下面的小冰壁上練習砸鎬簡直完全不同，小冰壁角度不過六七十度，只有多半個人高，站在那里練習，手臂用力是向下的，而在大冰壁上完全是向前甚至向上的，加上動作很生，這樣一來，揮鎬的時候連冰鎬的重量也成了負擔。然后我發現我德式步法踢得也不標準，第一步就擔心自己腳下兩只鞋的前齒抵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從激情飽滿到如此狼狽的開始。

　　出右手，一鎬，兩鎬，三鎬……終于砸實，然后是左手，于我來說左手的力量更加飄忽，不好操縱，要比右手還要多砸幾下，然后雙手拽住小冰鎬上的腕帶，開始踢右腳，一下，兩下……冰壁上的冰很硬，我只好盡量尋找前面的人踢過的地方以省些力氣。左腳也踢完之后，人在冰壁上形成了一個蹲姿，大腿肌肉酸得要命，如果此時一個挺直，腰部貼近冰壁站起來，那是相當帥，也是相當舒服的，只可惜我站起來才發現，這時承受疲勞的部位變成了小腿……攀到一多半的時候，我的姿勢仍然很爛，跟著力氣也沒多少了，揮鎬踢腿都有些木然，只能感覺安全帶上還有保護繩傳來的力量。我開始努力尋找前面的人砸過和踢過的冰坑了，每一鎬每一腳要多砸好幾次才能砸穩，一直接近冰壁的手，雖然在很厚的手套里，也已變得僵硬不聽使喚。又砸下去幾塊小冰，我照例喊了聲“冰”以提醒下面的人，但是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有氣無力……

　　再站到一個平衡姿勢上，我喘著氣，向上看看，似乎還差很多，又向下看看，打保護的技委紅色的安全帽看得我有些眩暈。我趕忙收回頭看著冰壁，怕自己再看會脫落下去。只是我忽然想到我現在的姿勢好像在擁抱這片干凈寧謐的世界。遠處陽光灑落群山，依然悄無聲息。大概我這一次停留的時間太長，被我的隊友發現，不知是誰喊了我的名字，跟著大喊加油。我不敢再回頭，只是沖著冰壁點點頭，又伸右手，一鎬砸下去……再上一步回到平衡姿勢的時候，我做了一個頗為標準的挺身，聽到技委在下面喊，好！這樣一來我自己也來了精神，咬緊嘴唇，開始砸，砸，踢，踢，落下的冰凌輕巧地擊打著冰壁而下，節奏動人，我意外地發現自己動作連貫，呼吸均勻，好像忽然就找到了感覺……正得意著，忽然聽下面的技委喊著，好了，可以下來了。

　　我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爬到了最上方的保護點處。唉，完全意猶未盡啊。

　　下來之后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在抖，手臂也軟軟的。用力踩在冰上，等著與下一個人交換位置，站了一會兒，自己幾乎已經凍僵的雙手才有了點知覺。原來在上攀的最后，我仍舊是疲倦的。技委呵呵笑著說，知道嗎，其實沒力氣了剛好練你的技術。我再抬頭看自己剛才一步一步攀上去的冰壁，發現原來只有這么短的一段距離，自己也在心里偷偷一笑，菜鳥果然是菜鳥，還需多加練習才行啊。

　　當晚我躺在睡袋里慢慢回憶我這“初攀”冰壁的過程，總覺得有點像夢。那在清麗陽光下與冰壁擁抱的一瞬，總是出現在我那幾日的夢中。3天的訓練很快就結束了，我們攀冰和冰坡行走的機會并沒有太多，但是那種日子，讓我體會到了一種叫做純粹的感覺，而那些伴隨愉悅和生澀、疲倦與不溫不火的斗志走過的時光，都在最接近冰雪的地方融入生命和回憶，我相信它們會歷久彌新，永遠值得珍藏。